莒光後篇：海與天，與悠閒的心

「莒光有什麼?」「很漂亮的海啊。」這是我腦海中立即浮現的答案。

數著青蛙乾與採砂船的行軍日常

在西莒的操課，除了打靶和難能可貴的六六火箭彈射擊(後段談到)外，最常做的事就是行軍了。行軍很累，累得讓人滿身大汗，這是只有在馬祖當兵才能體會，會練出強健大小腿肌的累。歸功於崎嶇不平的地形，不管是馬祖四鄉五島的何處，道路上總有滿滿的險升坡與險降坡警告標語，如同台北街頭的紅綠燈般密集地遍布整座島嶼。

不過，如同東莒遊客中心的介紹影片說的一樣，「如果說碧海藍天、沙灘、燈塔是浪漫的必要元素，那莒光應該就是製造浪漫的機器。」雖說西莒沒有燈塔，但山與海遙望呼應的美景，對於從非沿海地區前來孤島行軍的我而言，仍舊是身心具疲後的一大慰藉。然而，海平面上並非總是如此純淨無邊，對著朦朧美的海景定睛一看，不少在島嶼之間穿梭的對岸採砂船就會一一浮現。有時數量之多，我們也只能無奈地苦笑道，對岸又再進行什麼砂石船包圍戰的演習了。

除了海天一色的景觀外，在行軍的路上也總能處處發現驚奇。春夏交替的期間，西莒島上的蟾蜍青蛙就會傾巢而出，雖說在入夜時有聒噪的蛙鳴伴人入睡，是個滿新鮮的體驗，但常常隔天一覺醒來，或打掃或行軍時，就會在柏油路上看見一片片、一攤攤被軍卡厚重的輪胎路殺、猙獰不堪的蛙屍，四周則散落著被亂步踏扁的毛毛蟲，實是屍橫遍野、慘不忍睹；好在四周一望無際的芒草、滿山遍野的牽牛花、數株亭亭玉立於大花咸豐草堆之間的國寶植物南國薊，和從沒間斷過的鳥叫蟬鳴，能讓人即時從大自然的殘酷黑暗中回神，重回其溫暖可愛之處。

學習與生命和平共處

「那…在莒光當兵都在做什麼?」「釣蟾蜍、抓鴿子啊。」我很想這麼照實回答，但礙於國軍的形象，我想我還是一律回答「精實訓練」。

確實誇張了，但這種閒雲野鶴之事還真的有發生，不過先認真澄清一下，這些都是我鄰兵的豐功偉業。總之，那天是個打靶日，天氣大好，一群人在鐵皮屋簷底下乘涼休息，此時，不知怎地，眾人前方坑洞中有蟾蜍的消息迅速傳開，便開始有人去拔草(不是測風向)，並將方才下課從小蜜蜂(在西莒是一位騎機車的阿伯，有賣好吃的繼光餅跟水煎包)買到的雞排撕下一小塊綁上去，並將「釣具」輕輕垂降下洞口裡要來釣蟾蜍。蟾蜍本非稀奇之物，但釣蟾蜍這件事，還真的是開了不少人的眼界，便吸引了一票觀眾紛紛聚集至洞口附近，想看看是否真能釣成功。最後的結果呢，釣是有釣到，但把蟾蜍從洞底拉上來才到一半，牠便鬆嘴落地，從縫隙中逃跑了。在這之後，就再也沒有蟾蜍在坑洞中出現過。

至於抓鴿子也是一件奇葩事。這鴿子是島上住民飼養的，岔題一下，島上人家不僅種菜，也會飼養鴨子、雞隻等家畜，連山羊我都看過，還是一群的，因此，有鴿子我想也不足為奇。總之，這隻呆頭呆腦的鴿子在我們行軍前，飛到了集合場的廚餘桶附近，本要一如往常的啄拾地上的免費食物。鄰兵一察覺到這隻鴿子似乎特別沒有警覺心，便開始互相打賭是否能抓到鴿子，剛開始我還以為只是個小玩笑，想不到還真的就有人拿著空廚餘桶，默默從鴿子的背後接近，「嘩」的一聲，這隻可憐的鴿子就這麼被罩住，好在區隊長來整隊時察覺桶子有異，牠才不用一路關到我們行軍回來。

唉，人生很難，但鴿生也不容易啊。

外島兵的特殊禮遇

在與大自然親密接觸之餘，軍人該做的本分當然是不會少的，而幸運的是，在莒光還真能有許多在本島沒有的特殊軍事體驗。譬如先前提到的六六火箭彈，據說是所有的訓練役都有的課程，但只有外島才有機會打到實彈，而馬祖的唯一射擊場地，就在西莒的田沃靶場，別的島要打，還要坐船好些時間才能來此地射擊。

美其名是實彈射擊，但畢竟實彈威力大、造價高，給我們訓練役的終究是教學用的縮射彈，發射出去的聲響一樣大，但威力已從把沙包十字靶射得塵土飛揚，縮到像魚兒在水面吐泡般的輕聲一啵。不過，能真真確確地把彈射出去的感覺就是不錯，畢竟縮筒用筒也練了如此多次，不給實際操作一發看看，還真是有點可惜。

在外島，運氣好的話還能遇上雲台操演。雲台取名自南竿的最高峰，顧名思義，雲台操演為馬祖地區的軍事演習活動，各島都會有不定期的操演，而我們幸運地遇上其中一次。操演因砲擊聲響大，還有要模擬半夜敵軍來襲的狀況，通常會舉辦在晚上，因此在某個傍晚，我們一群人就被副連帶去靶場觀看。演習的通常流程會先射出數發照明彈模擬敵軍、接著便是燃燒彈及一般彈交替發射、並以數地火線交錯的方式連續射出。看著黃橙色的照明彈與鶴紅色的燃燒彈相互輝映，配合著遲來的隆隆砲聲，我想這就是離島上的另類煙火秀吧，也無怪乎正式的大型操演時，總能吸引不少民眾圍觀拍照。

離島的軍事訓練有趣歸有趣，免不了的還是有些苦差事，清運就是其中一項。清運公差，就是要將如食物、米袋、瓶裝水、瓦斯罐、軍火彈藥等物資，從前來運補的海軍小艇上卸下，並分別運送至米庫、彈藥庫、伙房等地。清運的過程中會有車子、吊車等器械的協助，但將一箱箱的物資運上車、運下車、及搬運到庫房內時，還是需要大量的人力協助，而義務役自然就是做這些苦差事的最佳人選。雖然每次做完後手心手臂都會被土石弄得泥濘不堪，整身也都會像被雨淋過的濕透，但看在有豐厚補休獎勵的份上，加上訓練役的確也吃掉了不少伙食，就心甘情願一點的做吧。

寧靜的海與平靜待退的心

說了這麼多西莒島的與自然接觸、美好如退休般的軍旅生活，還是回歸現實一點的物質層面來談吧。那麼，島休時除了可以體驗環島馬拉松外，還能做些什麼呢？根據莒光鄉公所網站的資料，目前在西莒登記的民宿就兩家，餐廳八家，餐廳部分還會因廚師返台而停業，還真是有些克難；大多數時間，島休時會去的地方除了餐廳，就是唯二的網咖及一間冷氣夠強的圖書館。

說明至此，既然物質生活是如此匱乏，也無怪乎能好好欣賞風景了。

而除了外眺的風景，西莒島的內裡也是深具魅力的。島上有三個村落，一是靠港的青帆村，早期因通商發展起來、戰後因東海部隊駐軍而聞名的島上最大村落；二為田沃村，昔日以提供官兵生活娛樂所需而興盛，如今則多已人去樓空；三是鄰近現今本部連，最小但因兩間網咖都落腳於此，而成為莒光弟兄最常拜訪的西坵村。由先有房、後有路所形成的蜿蜒小徑與畸零廣場所交錯構築而成，三個村莊的聚落發展概念雷同，卻也各自有其獨特迷人之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