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二月二十四日，聖誕夜，天氣晴。
看來昨天的風雪夜迎賓禮是有些過分了，今日的天氣，才適合造訪心中寄與厚望的魁北克。從旅館出發，沿著舊港區的沿岸一路步行，天頂沒有一絲的雲朵，純淨的藍色由地平面漸層而上，彷彿地面隱隱發著光。皚皚白雪與海藍色的天，還有浮著白色流冰的河，無怪乎加拿大第一面法定省旗的魁省旗幟，採用藍白二色作為設計搭配。比起希臘地中海式的藍白，魁北克的藍白，更多了一份自然的底蘊，是更寬闊而純淨的藍白。
也許是旅人抱持的心態，和聖誕佳節魁北克人的心態不同吧，走到最遠負盛名的Quartier Petit Champlain時，竟然是一條空蕩蕩的無人街，甚至還讓我一度懷疑是否走錯了路。明明是少數掛上滿滿聖誕圈的街，卻怎會僅有寥寥數人走在街頭，兩邊掛著頗有風格招牌的店家們也沒有在營業的感覺？我也只能安慰自己，這只是簡單地因為，佳節的早上九點是眾西方人們休息的日子。後來的我才了解到，基本上聖誕假期是個眾人休息團聚的日子，本來在大白天就不會那麼早營業，但當時的我只無奈嘆了口氣，心想還好自己有五天的時間，不急於感受傳說中小夏普蘭街迷人的風采，只是，她給予我的第一印象，實在是遠不如預期。
走到小街的盡頭，踏上曾經因為過於陡峭，而出過人命的著名景點斷頸梯(Escalier Casse-Cou)，左轉沿著同樣陡峭，卻沒有階梯可走的Côte de la Montagne蜿蜒而上，經過Porte Prescott後再左轉並拾階而上，便是遊人如織的達費林平台(Terrasse Dufferin)與芳堤娜城堡(Fairmont Le Château Frontenac)。而多走三分鐘，就可以到達著名景點的老城纜車(Funiculaire du Vieux Québec)並體驗其所提供的服務。算一算只需十來分鐘的漫步，老城著名景點都一一在腳下被征服了，對行走北美卻沒有車的旅人，Quebec city真的是親切多了。
放眼望去，寬闊的平臺上，輕巧地覆了一層純白的雪色地毯。有別於下城區穿梭巷弄的壅擠感，達費林平臺帶來的是遼闊與寧靜。環顧四周，只有無邊無際、薄薄一層潔淨無瑕的冬雪，少了夏季木板地與綠樹的熱鬧，多了與自我安靜對話的另一種和諧。向平臺的一邊仰頭望去，是具百餘年歷史，魁北克的拍照地標芳緹娜城堡；走個幾步路到城堡對面的墨綠欄杆前，則是由Vieux-Quebec下城區、聖羅倫斯河、與城鎮Levis三條景色帶所綿延拼接的風景。看著河上往返兩岸的交通船，在幾何碎狀的浮冰裡緩緩地開出一條路，想不到在魁北克，就可以一睹迷你版破冰船的風采。回頭一看平台上雀躍拍照的人們，亞洲臉孔意外的多，大概十之八九是追劇追到國外的遊人吧，不禁再一次地感嘆韓劇十足的影響力。
在遊客服務中心問清楚一些公車的路線後，悠哉地走回港邊的市場，比起路上寥寥無幾的路人，和偶而出現的一群觀光客，市集這裡還是熱鬧多了。三十年前搬遷至新址的魁北克市農業合作會(LaCoopérativedes Horticulteurs) 如今已熠熠生輝，同時兼具日常採購與節日慶祝的重要中心，尤其以聖誕市集最負盛名。選在聖誕期間遊玩魁北克的我，既然已經錯過十二月初至聖誕前的德國聖誕市集，自然是不能再與舊港市場裡的聖誕市集擦肩而過。
走進大門中心，前方是著名的cuisine du marche餐廳，以提供用市場新鮮食材製作的料理而聞名，雖然說整座市場好像也就這麼一家小餐廳，姑且一試，點了份輕食套餐和雜菜濃湯，份量不多但意外吃的滿飽。滿足肚子和味蕾的汲汲的要求後，就可以來一段市集的探索之旅了。說是聖誕市集，其實就是差在商品大多有聖誕包裝，以及整座市場以紅綠色作為統一的裝飾罷了。而在充滿聖誕氣息的市場裡，多半販售果醬、美酒、漁獲，偶有香皂及其他日常小物，反倒是沒有多少聖誕裝飾品。原以為可以待上二小時的市集，不消半個鐘頭就把左翼與右翼都走遍逛遍了，摸摸鼻子，只好出發往下個地點前進。
沿著同樣因聖誕花圈而充滿佳節氣氛的Rue Saint Louis一路向西南方走去，途中經過的議會大廈(Hôtel du Parlement)無奈因施工而無法入內參觀，只能眼巴巴望著建築物前覆了一層厚厚積雪的噴水池。聖誕魁城，果然還是只有老城區能帶給人們別於夏季，卻同樣溫暖的感覺。拐個彎走上現代化的商業區大道，其實，這才是真正能感受當地人生活的地方吧。在誤闖Hôtel Le Concorde Québec以為是觀景台後，總算趕在營業時間結束以前進到外觀毫無特色，與一般商用大樓無異的魁北克觀光觀景台。難怪觀景台要不斷地在觀光手冊上打廣告，以一般旅客對觀景台的想像，如同我一般，還有觀景台在魁北克的相對低知名度，大概沒有多少人會造訪此地吧。
但我錯了，剛到觀景台大樓前，就遇上三輛不同公司，卻同樣載滿陸客的觀光巴士。怎會大家擠在同一時間來呢？向櫃檯打聽一下才知道，原來觀景台只開放最早與最晚兩個時段給團體入場，就跟多倫多的CN tower一樣。無妨，反正導遊說中文，就默默待在旁邊聽免費的華語導覽也開心。搭上通往三十一樓的電梯，聽起來不高，但也足夠一覽這座美麗的小城。觀景台的設計依循著建築物本體，分為四個方位，每一方位都開滿了窗，也很貼心的在其中幾扇窗戶上貼了方位、以及此地與某座世界知名城市的距離，譬如在面向芳緹娜城堡，四面之中最好看的一面上，就貼著BEIJING 10366km的標示，實在是很用心，加上相對其他座高塔昂貴門票的便宜價格，Observatoire de la Capitale可說是相當值得走訪的地點。
搭著末班電梯下樓，太陽也跟著自天邊緩緩下降。正巧亞伯拉罕平原(Plaines d’Abraham)就在附近，那就順便走訪一番吧。夕陽西下，與漫山遍野、無邊無際的雪地互相照映，果然還是一個人旅行的隨性最適合我。偶而身邊會有穿著一身雪裝的滑雪客從身邊輕巧滑過，偶而就是寥寥幾人漫步在雪地上，不難想像，若在沒有雪的夏日午後，青青草地上會聚集多少愜意野餐的人們。
繞上一旁的Promenade des Gouverneurs，如果說在魁北克有什麼除了熱門景點外，卻能依然鮮明的記憶，我會說，就是這條雪中小徑。小徑兩旁是無盡延伸、整齊而規律的鐵製欄杆，而輕輕綴上的柔和燈光，則在綿延的白色地毯上傾瀉了一灘又一灘屏息的美。走在這條小徑上，眼中得到的景色就是不斷的枯枝、雪、與欄杆的單調，但，卻也因而造就其單純、寧靜、與給人的自在感。即便在寒冷的冬季，這條路仍然為願意造訪的旅人，穿上一襲專屬於她的唯美的袍。
回到老城區，夜幕已在達費林平臺周遭悄然拉下，為城堡、平臺、與聖羅倫斯河畔的風景換上截然不同的風貌。城市的地景總是這樣令人癡迷，在燈光的照耀下，不僅為人類延長了活動時間，也讓城市在夜裡有了完全不同於白日的景致。自然的風景也好，人造的建物也好，黑暗中強烈對比的光亮，往往能夠帶來無法言喻的美麗與感動，尤其聖誕時分特別點上的彩燈，更是為魁北克帶來最繽紛的佳節氣氛。
儘管動人而美麗的景色當前，仍然出了個小插曲，讓我深深體認到對攝影人的所謂，最遙遠的距離。魁北克的寒冷，讓相機電池的容量急劇下降；魁北克的美麗，讓相機長時間地被使用著，雙管齊下的結果，是美景當前，卻將兩顆電池都用盡的慘劇，好在入夜的時間早，讓我有機會矢命奔回住處，待電池充電後再出門尋覓美景。
不過，禍福總是相倚，恰巧住處來了兩位拉丁裔室友，就和他們一同出門，其中一位還在路上和我滔滔不絕地闡述魁北克的歷史，我們也在老城區的教堂巧遇子夜彌撒，就順道跟著居民們一同祈福禱告，算是為平安夜劃下不錯的句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