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天秤傾斜(下篇:「平衡」在哪裡)


哲思雜想 / 星期一, 7 1 月, 2019

其實前兩篇的討論,不管是濫用或不平等,都還有一個大前提假設在:平等存在且無爭議。

為什麼會有問題呢?不是做錯事,彌補了就好?過去濫捕濫伐,現在就立法禁止或限制;過去因種族性別導致不平等、現在就改正宣揚正確的觀念就好啊?在這些看似非常合理的推論或言論背後,其實都有一個「自己認為的真理存在」的假設於前。而關於這些真理、價值觀、普世價值等問題的根本討論,就不在這裡贅述,接下來要聊的,是接續前兩篇文章的討論,並加入了平衡存在不存在的變數作為討論。

以濫捕濫伐的那篇而言,癥結點其實就在於「回歸自然」到底是什麼。對於preserve方,定義較為明確,就是回歸到沒有人為打擾的那段時間,但,只要人類不再干涉,就真的可以回歸最初的原始狀態了嗎?而對於conserve,也就是適度人為干擾的一方,要conserve成怎麼樣?究竟什麼叫做「永續」?是可以世世代代傳下去,要跟現在一樣的狀況嗎?比現在要更好?比現在差一點沒關係?延伸到到底可以合法使用多少動植物、礦產資源?到底什麼是對的?不要說絕對正確,光是相對正確就有很多不同的意見。

用一個很特別的例子,也是我印象很深的國中自然題目來聊聊:請問拿著殺蟲劑噴蟑螂,反而使得抗劑性蟑螂橫行,是什麼概念?答案是人擇。這對我來說滿有爭議的其實,因為人擇的意思,是在演化結果符合人類初衷,但現在是適得其反,這究竟是天擇還是人擇,當時的標準答案是人擇,但我卻總覺得是一種稱為「人為天擇」的案例。而說到天擇,就是我想引出的重點了:人類到底該不該扮演上帝?

是不是保護野生動物也只是人類的一廂情願?

怎麼說呢?當今天我們看到一個物種的瀕危,若可以很肯定是因為人類的關係而消滅,那把它救回來應該是大多數人的價值觀;那如果今天不是呢?雖然生物學家告訴我們生物多樣性的重要,但不管是人擇,或是人為天擇,這些救助瀕危物種的種種行動,是高舉善良之旗?抑或是再度行私慾之實?如果我是野生動物,我肯定要跟人類大罵:「要破壞、要保護,都是你們在作主的,煩不煩啊?」但事實是,大多數人,包括我,都還是在試圖用自己理解的正確價值在做事。這沒有不好,畢竟比起貪念,「保護」還是社會良善之價值觀,只是在批判別人之前,必須先瞭解自己是秉持怎樣的意識形態的。

又以不平等要追求平等的事,到底什麼是真正的平等?法律上給了形式平等與實質平等的概念來解釋,而後者的理論也說服了大多數人。但這裡我想小小刁鑽一下,所謂差別待遇的實質平等,是為了社會正義真心著想,還是菁英階級自己搞出來的?又或者,是否中間參雜有弱勢族群藉機來過分要求?也可能不是他們,卻是假裝幫忙他們的人。這一陰謀論下去,當然是無法收束,我也覺得有些誇張,但還是一樣,在給予正確差別待遇前,理應仔細思考,到底是什麼原因造成不平等?是先天性的差別?還是歷史傳承下來的?不管是過去歷史性別權力的差距,導致現在社會主流是保障婦女而非保障「羅漢腳」,甚至是何謂「弱勢」,是不是只要非主流就是弱勢?又或是前篇文章討論到累進稅率的問題,不僅要思考要怎麼追溯過去、要追溯到多久,也要考慮到身處現代,可能會因為沒有經過過去歷史,覺得被冤枉的人,以及未來當平等達成的退場機制等。對這種的天平傾斜情形,我一樣是非常肯定許多人對於追求平等做出的貢獻,但我還是覺得,有時候可以去想得更多,其背後更複雜的部分。

最後,究竟什麼才是「理應為」的現狀,沒有人能給予正確答案。舉以色列建國為例,雖然對於這塊土地的確如猶太人宣稱,是他們千餘年前的生活土地,但是,巴基斯坦人也確確實實地在那塊土地上生活過很長一段日子。若要照猶太人的邏輯無限推演到源頭,世界版圖不都應該歸還非洲的嗎?當然,這有些滑坡謬誤,而以阿的相關紛爭也不只是歷史上佔有的先後與長短問題而已,不過,我只是想點出,對於自認為天平傾斜而應該扶正的事情時,不只要思考如何有效扶正,也要去思考,到底所謂的「正」、「平衡」是否真的就是好的,自己所堅持的價值是否能接受種種考驗。

上篇:濫捕濫殺的管制防範

中篇:不平等的導正